第121章 第 121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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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1章 第 121 章
【第121章】
阮筠呼吸都有一瞬的停滯, 揪著晏識聿的衣襟，卻又不敢反抗皇上，只能小聲且委屈可憐地說：
“妾身疼, 皇上不要戲弄妾身。”
瞧見她這副可憐勁，晏識聿反倒說不出旁的話。
喉骨滾動道：“嬤嬤可說，要多久？”
阮筠擡起小臉，乖巧得緊, “大抵還要個半月。”
晏識聿聲音喑啞，“筱筱可莫要忘了, 自己方才說過的話。”
內殿彌漫著她身上的花香, 馥郁清香襲來，晏識聿揉著眉心妾身, 只覺不能再待下去。
“今日朝政繁忙，朕明日再來。”
聽見皇上如此說, 阮筠徹底放心下來, 點頭看著皇上離開。
映凝掀開簾帳，乳母抱來動動放在阮筠的身側：
“娘娘瞧，三皇子長得多乖巧。”
剛醒來不久又才吃過, 這會兒動動倒是格外精神, 一見著阮筠就開始動著他的小手小腳，阮筠眼中充滿柔愛，摸著動動的小臉溫聲說：
“真乖。”
動動似是聽懂，阮筠見他一切都好也就放心下來。
原先總是害怕自個早產，孩子會有影響, 如今看見動動的樣子, 她也寬心不少。
……
晏識聿剛坐上鑾仗，魏茂元連忙說：“皇上, 太後方才派人過來，想請皇上過去一趟。”
居高臨下睨了魏茂元一眼，魏茂元苦著臉說：“太後命人親自過來傳話，奴才實在不敢推拒啊！”
“朕沒空。”晏識聿敲下鑾仗，宮人擡起後，晏識聿丟下一句直接離開，徒留魏茂元一人站在原處傻眼。
小穆子想要上前安慰師傅卻又不成，只能看著師傅愁眉苦臉的朝壽康宮走去。
太後聽著魏茂元的話，心裏頭帶著氣，揮手後便讓魏茂元下去。
魏茂元忙不疊地從內殿出來，抹掉頭上的汗。
卻又倏然聽見內殿中有什麽碎裂的聲音，被嚇得一激靈，擡腳就朝紫宸宮去。
太後眉宇緊皺，說：“皇帝前一刻鐘才去了臨宣宮，如今竟告訴哀家沒空，他……他是覺得哀家老眼昏花了不成？”
賢妃看著懷中的二皇子，格外傷心。
若說皇上對大皇子和二皇子大抵都差不多，可同三皇子比起來，卻十分不同。
三皇子生母聖眷正濃，又是如今的貴妃娘娘，人人都想要巴結，原以為她撫育二皇子，皇上便能多來看看她，誰知皇上一個月都不一定會來朝曦宮一次，還不如在壽康宮見到皇上的次數多。
二皇子已經會簡單說上一句，擡頭看著賢妃滿臉傷懷，擡起小手要摸上賢妃的臉，“母母，不哭。”
賢妃對著二皇子淡笑，拿下二皇子的小手說：“母母沒事。”
賢妃的模樣太後都看在眼中，太後厲聲道：“暑熱將至，靜喬，你親自去請皇帝，說哀家身子不適。”
賢妃卻想到先前幾次皇上的模樣，將二皇子遞給旁邊的乳母，柔聲道：“姑母，只怕皇上會不喜。”
太後冷笑一聲，“皇後不中用，又是個不管事的，德妃協理六宮的大權也被皇帝無聲奪了，哀家若是不管，這後宮，只怕要換個主子了。”
賢妃聽見，驟然不敢多說，只能眼眸帶著悲傷的站在一側。
靜喬姑姑著急慌忙地朝紫宸宮去，魏茂元遠遠瞧見，脖子上的冷汗就落下來，趕忙上前一步，攔住靜喬姑姑，說：
“哎呦，您怎得這個時候來了？”
靜喬姑姑斂眉道：“太後方才頭暈目眩，奴婢特來請皇上過去，皇上可在？”
魏茂元哪敢攔太後的身邊的人，只是朝內殿看了一眼，頗為猶豫，說：“皇上這會兒正在見今年新科的三位大人，怕是一會兒，抽不開身啊。”
靜喬神情一僵，沒料想皇上是真的有事，便說：“太後那處離不得人，魏公公可莫要忘了和皇上說。”
魏茂元連聲應下靜喬姑姑的話，哪敢有半分的耽擱。
在外殿焦急地踱步，魏茂元自也不敢進去，皇上吩咐了，任何人都不得進去打擾，他自知也就這一條命。
不過太後想做的事，魏茂元大抵也能猜出，皇上越級晉封縈貴妃，惹得後宮眾人眼熱，於太後而言，自然不能算是一件好事。
當年太後母家勢弱，便想著讓賢妃娘娘成為當時的王妃，只是皇上野心頗大，自也能看出太後的母家，多是貪得無厭之輩，這事自然也沒有答應。
這些年，皇上雖然不喜太後母家的人，但念在親族面子上，對明家眾人也多有照拂，可惜，他們仗著皇上的寵眷，天子腳下都敢做出大逆不道之事，朝臣參奏，又遇上皇上決心推行官員績效考核，明家一眾人都罷了官。
今年明家朝中無人，都是太後在苦苦撐著。
可若是賢妃娘娘安分些，如今皇上既然能讓賢妃娘娘撫育二皇子，未來也定不會虧待賢妃和明家，太後和賢妃娘娘，怎就想不明白。
魏茂元臉上出現為難，不論太後究竟病了還是沒病，話說出，皇上總歸是要去看看的。
不停在外殿踱步，魏茂元只盼著皇上能早些處理完朝政。
終於在一炷香後，殿門打開，三名新科進士從裏頭依次走出。
魏茂元趕忙行禮，等人走後進到內殿，見皇上神情雖淡，卻有幾分倦怠在，說出的話都覺著燙嘴：
“皇上，壽康宮的靜喬姑姑說，太後病了，想請皇上過去一趟。”
晏識聿黑眸中先是出現一分擔憂，而後很快又恢覆平靜，懶散靠在椅背上，久久未能說話。
魏茂元等了半晌也沒能等來皇上的話，小心翼翼地擡頭朝皇上看去時，卻見皇上不鹹不淡看他一眼，黑眸中淬著的冰冷，讓魏茂元腿一軟，就直接跪了下來：
“皇上恕罪，奴才也不敢阻攔啊。”
晏識聿啟唇，“壽康宮。”
魏茂元這才長松一口氣，連聲道：“奴才這就去。”
晏識聿看著桌案上的奏折，擰眉扔向一旁，大步朝外殿走去。
裹挾著滿身的龍涎香，晏識聿乘上鑾仗。
壽康宮中靜得嚇人，宮人走路都放緩不少。
晏識聿大步走入內殿，見賢妃站在太後身後，替太後按著眉尾處。
見到皇上身穿玄黑帝王常服踏入正殿，賢妃手一抖，挪開自個的手跪下說：“皇上萬安。”
太後這才幽邃睜開自個的眼眸，淡聲說：“皇帝來了，哀家以為皇帝不會再來壽康宮。”
宮人恭敬地將茶盞放在皇上的手邊，而後悄聲退下。
晏識聿望向太後，嗓音平淡，問道：“聽聞母後中了暑熱，可好些了？”
太後輕哼一聲，擋開賢妃想要繼續替她按著的手，說：“哀家前段時日請皇帝來，你三番兩次地推拒，哀家倒是覺著，皇帝的孝悌之道全都被忘在腦後了。”
晏識聿眉眼沈冷，見著太後的模樣，卻也只是說上一句：
“看來母後是好了，既然如此，兒子告退。”
說罷晏識聿便要起身，太後拍著桌案站起身：
“你偏寵縈貴妃，哀家可以當作看不見，可宮女不能越級晉封，從前時，縈貴妃位份尚低哀家可以不管，但如今，你竟讓她坐在貴妃的位置上，皇後無能，哀家看，這後宮還是換個人來管，最為合適！”
晏識聿轉動白玉扳指，唇邊勾起一抹譏諷的弧度：
“這些都是朕的後宮之事，母後未免管得太多。”
太後被晏識聿的話氣到，後頭的話還未說出口，晏識聿繼續說：“皇後賢良，朕並不認為皇後無能，倒是母後，幾次談及此事，朕倒是有些看不懂母後了。”
二人間氣氛不對的緊，內殿眾人都不敢說話。
賢妃更是緊張地站在太後身側，恰逢此時，二皇子哭鬧的聲音傳出，惹得晏識聿眉頭緊鎖：
“二皇子都照顧不好，有何用？”
乳母們害怕地跪下，二皇子哭著抽噎，哽著聲音說：“父……父皇……”
賢妃難得聽見二皇子說出如此完整的話，期盼的目光落在皇上的身上，晏識聿卻道：“先帶二皇子下去。”
賢妃的心倏然涼了半截，有些不敢相信自個聽見的，然而這卻，又是事實。
臉上好似被皇上打了一巴掌，賢妃抹著淚快步走出內殿。
太後看著賢妃的背影，仿佛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幹，靠在引枕之上，倦聲道：
“哀家知道，皇帝你為了從前的事怨哀家，可哀家，若是沒有先帝的寵愛，明家當年也不過就是個小家族，如何能在群狼環伺的後宮中護住你，你恨哀家讓你受盡委屈，你七歲那年，哀家確實知道你被太子欺負，可哀家不能上前，哀家只能等著先帝來，若是哀家上前，當年皇後如何會放過哀家，你也會成為她的眼中釘。”
“一時之氣算得上什麽，如今坐在這個皇位之上的人，是你啊皇帝！”
晏識聿聽完，重重嘆了一口氣，自嘲笑著說：
“看來母後，從不認為您當年的做法有錯。”
太後登時啞言不知該說什麽，“當年你從樹上掉落水中，哀家在遠處看著，知道你熟知水性，定不會讓你有任何的意外出現。”
“明家這些年是有錯，但不管如何說，那都是你外祖家，皇帝，你定要做的如此心狠手辣，趕盡殺絕嗎？賢妃若成為皇後，她做的，定不會差。”
晏識聿聽著太後的話，起身直接離開。
見太後腳步匆匆朝前一步，身子未動，只側過身說：
“母後將養好身子吧，往後，若有人敢在母後面前再說這些閑言碎語，朕，決不輕饒！”
太後聽見皇上的話，朝後撤了一步，跌坐在軟榻之上。
賢妃獨自一人進殿，見著太後的模樣，抹著眼淚說：“姑母，你還有我，頌霜會一直在的，只要明家有我在一人，我定會保全明家滿門榮耀。”
太後的淚水落下，抱著賢妃說：“好孩子。”
賢妃眼中透出幾分的堅定，她不單是為了明家，更要為了她自個。
若是明家有旁的女兒能入宮，這宮中又豈會只有她一人，她要坐穩這賢妃的位置，她還有二皇子，她想要的，一定要去爭！
……
晏識聿坐在鑾仗之上，半晌沒有發話。
魏茂元站在一旁恭敬候著，左思右想說：“這會兒紀昭儀應當帶著小公主在溫書，皇上去看看？”
晏識聿看都不曾看魏茂元，斂眉凝眸，冷厲道：“臨宣宮。”
魏茂元頓了一下，不著痕跡的朝壽康宮看去一眼，這才吩咐擡鑾仗的宮人朝臨宣宮而去。
貴妃娘娘才生產完，只怕這會兒用了晚膳就早早歇下，皇上這會過去，不知貴妃娘娘會有多憂心。
可魏茂元絞盡腦汁，也實在想不出，闔宮上下，還有誰人能和貴妃娘娘相較。
阮筠躺在床榻之上眼都還未闔，聽絮趴在床榻邊，阮筠揉了一把她的烏發，說：
“再過幾年你也到了年紀，我還是想為你指一門好親事，到時給你添上一份厚厚的嫁妝，哪怕是個小官，只要人品貴重，家世清白也是行的。”
聽絮透過月光，看著阮筠期待的樣子，抽著鼻子說：“宮女二十五歲才能出宮，奴婢還早呢。”
阮筠卻輕輕搖頭，“趁著皇上如今對我寵愛有佳，我會求皇上早些放你出宮，聽絮，宮中是個吃人的地方，我要親自看著你出嫁，才放心。”
聽絮握住阮筠的手，點頭道：“奴婢都聽娘娘的，奴婢明白娘娘的意思，只要如娘娘所說那樣人的，就是官職小也無甚所謂。”
阮筠這才展露出一個笑意，溫聲道：“快去睡吧，不必守著我了。”
聽絮朝前頭走了一步，屏風後卻突然出現一陣腳步聲，她立刻驚愕道：“誰！”
慌忙從袖中拿出火折子，點燃後發現是皇上。
聽絮手中的燭臺都要拿不穩，慌裏慌張的跪地，“皇上恕罪，奴婢不知是您。”
阮筠見著這種情況也趕忙從床榻而下，跟著便要跪下，晏識聿沈眸拉住她胳膊，目不轉睛的看向阮筠。
魏茂元趕忙將聽絮帶了出去，聽絮時不時朝裏頭張望著，魏茂元說：“聽絮姑娘可別看了，仔細皇上一會兒真的動了怒氣。”
內殿中，阮筠看著皇上握住的手，直覺有些不對勁。
詫異道：“皇上的手怎麽如何涼？皇上是不是還沒用晚膳，妾身讓他們傳膳可好？”
說著揚聲要喊宮人進來，但被晏識聿抱個滿懷，臉擱在她頸窩之中，聲音中帶著少有的倦怠：
“都不必，筱筱陪朕說說話。”
阮筠敏銳察覺出不對，皇上對政事一向得心應手，朝中幾乎無人能掣肘，方才這麽晚，皇上總不至於還在接見朝中大臣，雖然皇上並未說，可她卻聞到一縷淡淡的檀香味。
檀香味淡，幾乎沒有妃嬪喜歡，只有禮佛的太後會用。
阮筠咬著下唇，大膽攀上皇上的肩頭，說：“皇上剛才，去看了太後娘娘？”
晏識聿沒回答，默許的意思卻已經包含在其中。
阮筠柔聲道：“妾身不想讓皇上不開心。”
晏識聿眉眼松動，借著昏黃燭火，他看清楚阮筠憨態嫵媚之態。
她容顏姣好，可後宮中從不缺美人，但先觸及到他心底那抹暗處的，卻也只有阮筠。
“你可曾見過，有世家主母為了博得主君的寵愛，哪怕看見自己的孩子置身險境，也能裝作看不見，直到主君到來，這才解救了孩子？”
不算短的一句話，卻在阮筠的心裏掀起軒然大波。
兩人間最後一層窗戶紙被捅破，天光乍現間，是皇上將他最不願意提及的過往與那份禁忌，展露在她的視野之中。
她定然，是要抓住這個機會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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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第121章】
阮筠呼吸都有一瞬的停滯, 揪著晏識聿的衣襟，卻又不敢反抗皇上，只能小聲且委屈可憐地說：
“妾身疼, 皇上不要戲弄妾身。”
瞧見她這副可憐勁，晏識聿反倒說不出旁的話。
喉骨滾動道：“嬤嬤可說，要多久？”
阮筠擡起小臉，乖巧得緊, “大抵還要個半月。”
晏識聿聲音喑啞，“筱筱可莫要忘了, 自己方才說過的話。”
內殿彌漫著她身上的花香, 馥郁清香襲來，晏識聿揉著眉心妾身, 只覺不能再待下去。
“今日朝政繁忙，朕明日再來。”
聽見皇上如此說, 阮筠徹底放心下來, 點頭看著皇上離開。
映凝掀開簾帳，乳母抱來動動放在阮筠的身側：
“娘娘瞧，三皇子長得多乖巧。”
剛醒來不久又才吃過, 這會兒動動倒是格外精神, 一見著阮筠就開始動著他的小手小腳，阮筠眼中充滿柔愛，摸著動動的小臉溫聲說：
“真乖。”
動動似是聽懂，阮筠見他一切都好也就放心下來。
原先總是害怕自個早產，孩子會有影響, 如今看見動動的樣子, 她也寬心不少。
……
晏識聿剛坐上鑾仗，魏茂元連忙說：“皇上, 太後方才派人過來，想請皇上過去一趟。”
居高臨下睨了魏茂元一眼，魏茂元苦著臉說：“太後命人親自過來傳話，奴才實在不敢推拒啊！”
“朕沒空。”晏識聿敲下鑾仗，宮人擡起後，晏識聿丟下一句直接離開，徒留魏茂元一人站在原處傻眼。
小穆子想要上前安慰師傅卻又不成，只能看著師傅愁眉苦臉的朝壽康宮走去。
太後聽著魏茂元的話，心裏頭帶著氣，揮手後便讓魏茂元下去。
魏茂元忙不疊地從內殿出來，抹掉頭上的汗。
卻又倏然聽見內殿中有什麽碎裂的聲音，被嚇得一激靈，擡腳就朝紫宸宮去。
太後眉宇緊皺，說：“皇帝前一刻鐘才去了臨宣宮，如今竟告訴哀家沒空，他……他是覺得哀家老眼昏花了不成？”
賢妃看著懷中的二皇子，格外傷心。
若說皇上對大皇子和二皇子大抵都差不多，可同三皇子比起來，卻十分不同。
三皇子生母聖眷正濃，又是如今的貴妃娘娘，人人都想要巴結，原以為她撫育二皇子，皇上便能多來看看她，誰知皇上一個月都不一定會來朝曦宮一次，還不如在壽康宮見到皇上的次數多。
二皇子已經會簡單說上一句，擡頭看著賢妃滿臉傷懷，擡起小手要摸上賢妃的臉，“母母，不哭。”
賢妃對著二皇子淡笑，拿下二皇子的小手說：“母母沒事。”
賢妃的模樣太後都看在眼中，太後厲聲道：“暑熱將至，靜喬，你親自去請皇帝，說哀家身子不適。”
賢妃卻想到先前幾次皇上的模樣，將二皇子遞給旁邊的乳母，柔聲道：“姑母，只怕皇上會不喜。”
太後冷笑一聲，“皇後不中用，又是個不管事的，德妃協理六宮的大權也被皇帝無聲奪了，哀家若是不管，這後宮，只怕要換個主子了。”
賢妃聽見，驟然不敢多說，只能眼眸帶著悲傷的站在一側。
靜喬姑姑著急慌忙地朝紫宸宮去，魏茂元遠遠瞧見，脖子上的冷汗就落下來，趕忙上前一步，攔住靜喬姑姑，說：
“哎呦，您怎得這個時候來了？”
靜喬姑姑斂眉道：“太後方才頭暈目眩，奴婢特來請皇上過去，皇上可在？”
魏茂元哪敢攔太後的身邊的人，只是朝內殿看了一眼，頗為猶豫，說：“皇上這會兒正在見今年新科的三位大人，怕是一會兒，抽不開身啊。”
靜喬神情一僵，沒料想皇上是真的有事，便說：“太後那處離不得人，魏公公可莫要忘了和皇上說。”
魏茂元連聲應下靜喬姑姑的話，哪敢有半分的耽擱。
在外殿焦急地踱步，魏茂元自也不敢進去，皇上吩咐了，任何人都不得進去打擾，他自知也就這一條命。
不過太後想做的事，魏茂元大抵也能猜出，皇上越級晉封縈貴妃，惹得後宮眾人眼熱，於太後而言，自然不能算是一件好事。
當年太後母家勢弱，便想著讓賢妃娘娘成為當時的王妃，只是皇上野心頗大，自也能看出太後的母家，多是貪得無厭之輩，這事自然也沒有答應。
這些年，皇上雖然不喜太後母家的人，但念在親族面子上，對明家眾人也多有照拂，可惜，他們仗著皇上的寵眷，天子腳下都敢做出大逆不道之事，朝臣參奏，又遇上皇上決心推行官員績效考核，明家一眾人都罷了官。
今年明家朝中無人，都是太後在苦苦撐著。
可若是賢妃娘娘安分些，如今皇上既然能讓賢妃娘娘撫育二皇子，未來也定不會虧待賢妃和明家，太後和賢妃娘娘，怎就想不明白。
魏茂元臉上出現為難，不論太後究竟病了還是沒病，話說出，皇上總歸是要去看看的。
不停在外殿踱步，魏茂元只盼著皇上能早些處理完朝政。
終於在一炷香後，殿門打開，三名新科進士從裏頭依次走出。
魏茂元趕忙行禮，等人走後進到內殿，見皇上神情雖淡，卻有幾分倦怠在，說出的話都覺著燙嘴：
“皇上，壽康宮的靜喬姑姑說，太後病了，想請皇上過去一趟。”
晏識聿黑眸中先是出現一分擔憂，而後很快又恢覆平靜，懶散靠在椅背上，久久未能說話。
魏茂元等了半晌也沒能等來皇上的話，小心翼翼地擡頭朝皇上看去時，卻見皇上不鹹不淡看他一眼，黑眸中淬著的冰冷，讓魏茂元腿一軟，就直接跪了下來：
“皇上恕罪，奴才也不敢阻攔啊。”
晏識聿啟唇，“壽康宮。”
魏茂元這才長松一口氣，連聲道：“奴才這就去。”
晏識聿看著桌案上的奏折，擰眉扔向一旁，大步朝外殿走去。
裹挾著滿身的龍涎香，晏識聿乘上鑾仗。
壽康宮中靜得嚇人，宮人走路都放緩不少。
晏識聿大步走入內殿，見賢妃站在太後身後，替太後按著眉尾處。
見到皇上身穿玄黑帝王常服踏入正殿，賢妃手一抖，挪開自個的手跪下說：“皇上萬安。”
太後這才幽邃睜開自個的眼眸，淡聲說：“皇帝來了，哀家以為皇帝不會再來壽康宮。”
宮人恭敬地將茶盞放在皇上的手邊，而後悄聲退下。
晏識聿望向太後，嗓音平淡，問道：“聽聞母後中了暑熱，可好些了？”
太後輕哼一聲，擋開賢妃想要繼續替她按著的手，說：“哀家前段時日請皇帝來，你三番兩次地推拒，哀家倒是覺著，皇帝的孝悌之道全都被忘在腦後了。”
晏識聿眉眼沈冷，見著太後的模樣，卻也只是說上一句：
“看來母後是好了，既然如此，兒子告退。”
說罷晏識聿便要起身，太後拍著桌案站起身：
“你偏寵縈貴妃，哀家可以當作看不見，可宮女不能越級晉封，從前時，縈貴妃位份尚低哀家可以不管，但如今，你竟讓她坐在貴妃的位置上，皇後無能，哀家看，這後宮還是換個人來管，最為合適！”
晏識聿轉動白玉扳指，唇邊勾起一抹譏諷的弧度：
“這些都是朕的後宮之事，母後未免管得太多。”
太後被晏識聿的話氣到，後頭的話還未說出口，晏識聿繼續說：“皇後賢良，朕並不認為皇後無能，倒是母後，幾次談及此事，朕倒是有些看不懂母後了。”
二人間氣氛不對的緊，內殿眾人都不敢說話。
賢妃更是緊張地站在太後身側，恰逢此時，二皇子哭鬧的聲音傳出，惹得晏識聿眉頭緊鎖：
“二皇子都照顧不好，有何用？”
乳母們害怕地跪下，二皇子哭著抽噎，哽著聲音說：“父……父皇……”
賢妃難得聽見二皇子說出如此完整的話，期盼的目光落在皇上的身上，晏識聿卻道：“先帶二皇子下去。”
賢妃的心倏然涼了半截，有些不敢相信自個聽見的，然而這卻，又是事實。
臉上好似被皇上打了一巴掌，賢妃抹著淚快步走出內殿。
太後看著賢妃的背影，仿佛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幹，靠在引枕之上，倦聲道：
“哀家知道，皇帝你為了從前的事怨哀家，可哀家，若是沒有先帝的寵愛，明家當年也不過就是個小家族，如何能在群狼環伺的後宮中護住你，你恨哀家讓你受盡委屈，你七歲那年，哀家確實知道你被太子欺負，可哀家不能上前，哀家只能等著先帝來，若是哀家上前，當年皇後如何會放過哀家，你也會成為她的眼中釘。”
“一時之氣算得上什麽，如今坐在這個皇位之上的人，是你啊皇帝！”
晏識聿聽完，重重嘆了一口氣，自嘲笑著說：
“看來母後，從不認為您當年的做法有錯。”
太後登時啞言不知該說什麽，“當年你從樹上掉落水中，哀家在遠處看著，知道你熟知水性，定不會讓你有任何的意外出現。”
“明家這些年是有錯，但不管如何說，那都是你外祖家，皇帝，你定要做的如此心狠手辣，趕盡殺絕嗎？賢妃若成為皇後，她做的，定不會差。”
晏識聿聽著太後的話，起身直接離開。
見太後腳步匆匆朝前一步，身子未動，只側過身說：
“母後將養好身子吧，往後，若有人敢在母後面前再說這些閑言碎語，朕，決不輕饒！”
太後聽見皇上的話，朝後撤了一步，跌坐在軟榻之上。
賢妃獨自一人進殿，見著太後的模樣，抹著眼淚說：“姑母，你還有我，頌霜會一直在的，只要明家有我在一人，我定會保全明家滿門榮耀。”
太後的淚水落下，抱著賢妃說：“好孩子。”
賢妃眼中透出幾分的堅定，她不單是為了明家，更要為了她自個。
若是明家有旁的女兒能入宮，這宮中又豈會只有她一人，她要坐穩這賢妃的位置，她還有二皇子，她想要的，一定要去爭！
……
晏識聿坐在鑾仗之上，半晌沒有發話。
魏茂元站在一旁恭敬候著，左思右想說：“這會兒紀昭儀應當帶著小公主在溫書，皇上去看看？”
晏識聿看都不曾看魏茂元，斂眉凝眸，冷厲道：“臨宣宮。”
魏茂元頓了一下，不著痕跡的朝壽康宮看去一眼，這才吩咐擡鑾仗的宮人朝臨宣宮而去。
貴妃娘娘才生產完，只怕這會兒用了晚膳就早早歇下，皇上這會過去，不知貴妃娘娘會有多憂心。
可魏茂元絞盡腦汁，也實在想不出，闔宮上下，還有誰人能和貴妃娘娘相較。
阮筠躺在床榻之上眼都還未闔，聽絮趴在床榻邊，阮筠揉了一把她的烏發，說：
“再過幾年你也到了年紀，我還是想為你指一門好親事，到時給你添上一份厚厚的嫁妝，哪怕是個小官，只要人品貴重，家世清白也是行的。”
聽絮透過月光，看著阮筠期待的樣子，抽著鼻子說：“宮女二十五歲才能出宮，奴婢還早呢。”
阮筠卻輕輕搖頭，“趁著皇上如今對我寵愛有佳，我會求皇上早些放你出宮，聽絮，宮中是個吃人的地方，我要親自看著你出嫁，才放心。”
聽絮握住阮筠的手，點頭道：“奴婢都聽娘娘的，奴婢明白娘娘的意思，只要如娘娘所說那樣人的，就是官職小也無甚所謂。”
阮筠這才展露出一個笑意，溫聲道：“快去睡吧，不必守著我了。”
聽絮朝前頭走了一步，屏風後卻突然出現一陣腳步聲，她立刻驚愕道：“誰！”
慌忙從袖中拿出火折子，點燃後發現是皇上。
聽絮手中的燭臺都要拿不穩，慌裏慌張的跪地，“皇上恕罪，奴婢不知是您。”
阮筠見著這種情況也趕忙從床榻而下，跟著便要跪下，晏識聿沈眸拉住她胳膊，目不轉睛的看向阮筠。
魏茂元趕忙將聽絮帶了出去，聽絮時不時朝裏頭張望著，魏茂元說：“聽絮姑娘可別看了，仔細皇上一會兒真的動了怒氣。”
內殿中，阮筠看著皇上握住的手，直覺有些不對勁。
詫異道：“皇上的手怎麽如何涼？皇上是不是還沒用晚膳，妾身讓他們傳膳可好？”
說著揚聲要喊宮人進來，但被晏識聿抱個滿懷，臉擱在她頸窩之中，聲音中帶著少有的倦怠：
“都不必，筱筱陪朕說說話。”
阮筠敏銳察覺出不對，皇上對政事一向得心應手，朝中幾乎無人能掣肘，方才這麽晚，皇上總不至於還在接見朝中大臣，雖然皇上並未說，可她卻聞到一縷淡淡的檀香味。
檀香味淡，幾乎沒有妃嬪喜歡，只有禮佛的太後會用。
阮筠咬著下唇，大膽攀上皇上的肩頭，說：“皇上剛才，去看了太後娘娘？”
晏識聿沒回答，默許的意思卻已經包含在其中。
阮筠柔聲道：“妾身不想讓皇上不開心。”
晏識聿眉眼松動，借著昏黃燭火，他看清楚阮筠憨態嫵媚之態。
她容顏姣好，可後宮中從不缺美人，但先觸及到他心底那抹暗處的，卻也只有阮筠。
“你可曾見過，有世家主母為了博得主君的寵愛，哪怕看見自己的孩子置身險境，也能裝作看不見，直到主君到來，這才解救了孩子？”
不算短的一句話，卻在阮筠的心裏掀起軒然大波。
兩人間最後一層窗戶紙被捅破，天光乍現間，是皇上將他最不願意提及的過往與那份禁忌，展露在她的視野之中。
她定然，是要抓住這個機會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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